今年的茶忙时节,父亲去了县城一古建工地,专门做徽派建筑的屋梁。留年过半百的母亲一人在家采茶。茶季,在我们黄山市,是农民一年总收入的重头。我们村里农民的收入除了茶叶以外如果想获得更多劳动报酬的话就得外出打工,当然也有不少人过完正月就出去打工,待到茶季来临就三三俩俩往老家赶,采完茶叶再出去打工。母亲像大部分农村妇女一样,不识几个汉字,不会说普通话,很怕出去外面的城市,就为了那些茶园,夏季拼命地除草、施肥,冬季忙着松土,忙活几个月就为等待来年春天茶树发出嫩芽儿。
现下,茶季的来临,像一块块石头一样需要母亲一点点扛走。三月底至四月初,正是采摘嫩芽的好时节,倘若父亲在家,完全可以手工制作成上好的毛峰卖个好价钱,但母亲不会炒茶工艺,只得当天采摘完就以鲜叶卖出去。四月初的天气变幻无常,骤热骤冷,茶叶遇热疯长,眼见茶叶一夜之间窜了个头,母亲心急如焚,别人家的茶季,人手两三人,三四人,多采摘几斤就得多收益几百元,采摘不完的追不上势头的,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老去败去。忽然降温的那几日,母亲穿了棉裤、毛衣、棉衣,戴了手套,没采一会,手指就冻得失去了知觉,尽管身在外地的一双女儿再三劝说着“天冷了,不要去摘了,伤了身体还不划算。”但是母亲全然不顾也不听。四月初过完,毛峰的势头下去了,茶叶耐不住性子,急蹭蹭上窜,母亲四点多起床,在燃气灶上煮点鸡蛋吃完,五点多出发往山上赶,不到六点就到了目的地,然后开始了一天的采摘工作,时而站着、时而弯着腰、时而低着头并背着背篓处于斜坡之上采摘着茶叶,有的斜坡坡度甚至达到五六十度,这样的姿势持续一上午就是六七小时。中饭的时间到了,母亲拆开一袋方便面,倒了点茶水进去,隔着袋子将面捏软,左手拿着往嘴里塞,右手不忘采摘茶叶。她怕耽误一分钟的时间,几分钟的时间午饭就这样解决了。母亲继续摘茶叶,采了一篓又一篓,倒在大麻布袋子里,抗到树荫下放着,一下午的时光在母亲嘀嘀嗒嗒的采茶声中度过,傍晚六七点,母亲背着几十斤重的鲜茶叶到家,放下背篓、草帽、茶水壶。又匆匆背起茶叶赶往山脚下的茶叶收购处,在200瓦白炽灯下,收购站的老板仔仔细细的瞅着茶叶,报价,过秤,记帐。连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收购处的老板理由千万种。母亲没有拿到钱,都记着帐呢,接过空空的麻布袋子,今天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上山,回到家中。饿得没剩多少力气的她,在燃气灶上热了点饭菜狼吞虎咽吃起来。这样的饭菜每隔三天做一次,因为没有多余时间和力气去烧饭。吃完饭洗洗簌簌就睡觉了,由于一天的辛劳,母亲很快便入睡,清晨到来,很快便醒来,接着又开始了头一天重复的劳作。有变化的只是采茶地点换了,茶叶更大了,母亲更心急了,拼命的采呀,一双手手渐渐开裂,胶布缠了一道又一道。这样的茶季一来就是一个多月,下雨也好,烈日也罢,也阻挡不了千万个像母亲一样劳作的茶农上山摘茶叶的决心。因为那是他们一年的盼头啊! 五月的到来,茶叶大得像树叶一样,茶商开始挑三拣四,太大的不要,下雨天采的不要,这让茶农们渐渐的放弃了采摘工作,索性拿着汽油剪子在山谷间“轰隆隆”一阵一阵剪,那掉入地中的茶树枝、茶叶在骄阳下,一日的光景就化为“咯吱咯吱”作响的一把火就得燃烧的柴火,败了,没了。眼见那一片绿山,转眼间变成光溜溜的青黛,乍一眼就能望到了山顶。茶季似乎就这样消失在“轰隆隆”的机器声中,母亲及其他茶农们都黑了,瘦了,在骄阳下躺着汗水。开始讨论者今年的收成,高兴着或是感叹着,筹划着来年。